OOC 傻白甜
少量彬诚＆宇楠
标题来自王若琳的同名歌曲
I've never been the one to open up / but you've always been the voive within / the only warmth from my cold heart / I don't care where we go / Let's start from here
1
周巡在关宏宇和高亚楠补办婚礼的那个冬天的一个晚上体会了他这一辈子能遇见的最复杂的绕口令，而这其中的纠缠他还并没有在第一秒反应出来，最后还得多亏跟在他身边的赵馨诚提供的及时指导。
那天是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他人生中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个圣诞节的前一天，也是赵馨诚安顿好新家的第一天，周巡很乐意地接受这位的邀请，随手带了两瓶啤酒，因为电梯坏了噔噔噔上了十楼，结果是啤酒被老赵一把收了，“还敢喝啊，你伤没好利索呢”，还不经意地被这人秀了好几分钟的恩爱——周巡后来想他也是话多，非得感叹赵馨诚他家那大落地窗和非问人家一人住这么大房子是不是浪费。到底说来整个平安夜最让他感到圣诞老人存在的是他亲爱的老赵给他准备的那一大桌子菜，以及那条临走前他握着他的手腕给他亲手带上的那条红绿手绳，“说是能保佑平安，试试吧”，周巡咧嘴想问你什么时候信这种东西，转眼就撇到电视柜上摆着的他大学同学和韩彬的合影，一下噤声，惜命，周巡想，人一有牵挂就这样。
长丰支队长打算拒绝海港好同事送他回家的邀请的时候，那人突然跟想起来什么一样，说老周你不着急的话，路上咱俩顺便去趟超市吧。
周巡如果拒绝赵馨诚，也不会体会到那种绕口令。但是人生就是要有惊喜的——他是正好想买点薯片当晚上回家窝沙发上看电影时的零食，于是点头的速度超乎自我想象——如果只是陪你最好的朋友去逛超市倒没什么，偏偏他和赵馨诚从熟食区往冷藏区进发时经过的过道极窄，偏偏俩人还不知道当晚中什么邪了非得和对方保持零距离同一水平线前进，偏偏赵馨诚下意识地搂了周巡的腰——
意外惊喜，在迎面撞见关宏峰的时候周巡明白这四个字什么意思了。这时他和老赵已经从逼仄的通道中出来，三个人在空间广阔的冷藏柜前相遇，场面精彩。周巡看着关宏峰，关宏峰看着赵馨诚，赵馨诚看了眼周巡又扫了眼关宏峰，然后恍然大悟地把手放开了。
“老关啊，”周巡很勉强地乐了，他觉得面前的关老师眼神有哪不对，惹得他一股尴尬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啊。”
关宏峰笑的很浅，回了一句也没想到能在超市碰见你俩，他礼貌地回了赵馨诚的问候，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紧接着目光从两人的手腕上扫了过去。
赵馨诚在那一瞬间突然痛恨他大学时代养成的搂周巡的习惯——虽然周巡真的挺好搂。而往往能看明白他关老师在想什么的周巡这一刻大脑突然当机，对着这人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化解一下这种他不能解释的令人不适的气氛。
谢天谢地，在周巡决定在地方挖个坑钻进去前关宏峰总算说话了。“成，”他说，嘴角很浅地勾着，“我过来拿瓶酸奶，宏宇还在收银台等我，你俩逛吧。”
说完他看都没看，随手从冷藏柜里拿了瓶葡萄汁，又道了别，转身走了。赵馨诚说了句再见啊关队，一转头看见周巡迷茫而又尴尬看着他。老赵一乐，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间几乎没有缝隙，“刚才离我被关队用眼刀剐死就这么近。”说完赵馨诚就转头，俯身去挑酸奶，韩彬喜欢蓝莓，对，他把一瓶蓝莓的放购物筐里，回头看了眼周巡。瞧见那人勉强地对着他笑，“嘿，”他说，“这你不扯吗，老关看谁都那样。
赵馨诚听了后没立马答话，他又刻意避开周巡，眼神转而向下一层扫去。他得想想，一方面他觉得周巡真没看明白，一方面又觉得他已经懂了但故意在逃，但不管是哪种——
赵馨诚突然直起身来，走近一步面对着自己的老同学。他比周巡高上那么一点，那人抬眼看他，疑惑的雾仍罩在眼睛里。得，亏他还一直以为周巡够敏感呢。这一刻赵馨诚感到弥补今天晚上他不经意地和对事态认识不足因此尚处单身状态的周巡秀恩爱这一事件给周队带来的伤害的时间到了，让别人知道一个问题的存在容易，怎么让他自己透彻想清楚才是关键，循循善诱，情景还原，他总有办法。
于是赵馨诚从问周巡刚才是不是感到尴尬说起，周巡果不其然地点了点头，赵馨诚追问周巡，觉得是什么让气氛尴尬了。周巡的确想了一会，他得先排除自己，又不觉得是老关，但是这个锅又不应该甩给赵馨诚，所以他最后得出的答案是一句真诚的“不知道”。
赵馨诚一拍他的肩，说关队不想显得尴尬但下意识地率先尴尬，你觉得不应该尴尬却感到尴尬，我是最不应该尴尬的人但被你们的尴尬扯进了尴尬，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重要原因是“你和关队长那层迷迷糊糊迷迷蒙蒙没说明白没捅破的暧昧关系”，以防周巡没领会精神，他又进行了扼要的段尾总结：“尴尬多在暧昧时。”
周巡乐了，赵馨诚把他目前露出的这个表情叫尴尬的标准笑。他说不是，说自己和老关真没那层关系。赵馨诚从他暧昧不明带点喜悦的语气中感觉到周巡大概明白了一点他一下就看懂的，老赵先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说：“那既然如此——老周，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啊？”
“十几年，”赵馨诚一边说，一边示意周巡和他往超市别处走，“你为什么不恋爱？”
周巡嘴上说没遇着过合适的没动过心，但脑子里一下闪出关宏峰的脸——呸，谁没动过心啊，不就是不敢跨出那一步吗。他提溜着筐跟赵馨诚并排，一想刚才的答案，和自己那种明显虚假的语气，心里骂了句操，这种破理由估计连小汪都蒙不过去，拿来敷衍赵馨诚简直毫无意义。果然那人听罢立刻从一片膨化食品的货架前侧过身来和他说，周巡，你真的，你别尝试了，你从来骗不过我。特可恨，他一边说一边乐。周巡把自己刚扔进筐里的那袋薯片拿出来，对着赵馨诚肩膀就是一敲。结果对方这下直接笑的腰弯下去：“诶，这下我可肯定原因了。”周巡撇他一眼，一瞬间很想自己买完东西就走，把这人扔这儿。他不意外他明白，他俩在一起太多年，周巡那点怀揣十几年的心思，赵馨诚就算没听他亲口讲过，也能从偶然的聚会，周巡的那些眼神和动作里看出来。同样是十几年的相处，周巡期待着关老师有天也明白，关宏峰刚才看起来像是明白了——明白吗？
他想起自从他受伤后的这几个月来关宏峰对他的关注，他总觉得它在增长也更亲密，但也仅仅停留在“觉得”而已。最开始是在医院，术后他从麻醉里醒来，第一眼瞧见正好来看他的周舒桐，姑娘告诉他关队刚走，还补充一句这两天除了忙案子关宏峰的唯一行动就是来医院看他，“关老师特担心您”，但是周巡当时顾得最多是那个害他挨了子弹的案子，何况小周语气也不激烈不冲动，他听完后就没放在心上，只问了一句抓着凶手了吗。倒是第二天赵馨诚跑来看他，说来的时候见关队长拉着他的手，周巡忙着往嘴里塞对方买来的包子，随口回答了句我操赵馨诚你怎么知道我梦见什么了，然后他收到了此生第一个来自他好朋友的白眼。
“不过又有新案子，关队撤了，”赵馨诚给周巡拿了张纸擦嘴，“你慢点吃，有助消化。”
以周巡的性子，听赵馨诚的话细嚼慢咽不太可能，听医生的话好好静养歇够时间也不太可能。赵馨诚当天中午到，周巡下午就嚷嚷要出院。他打了个电话回队里，小汪说那边没事叫他好好在医院休息，而周巡分明听见汪苗声音外那些嘈杂的脚步人声，他知道有事，但这时候没人会把他提溜回去把事交给他查。
不过说实在的，周巡的伤并不重，虽然是中了子弹，但他之后躲的快，而且如果当时没有人在他正对面拿着刀威胁他，连这一枪他都不会中。但鉴于这人一向没有穿防弹衣的习惯，被发现时又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见周巡被抬上担架的那刻，所有人都吊了一口气。高亚楠在医院和周巡讲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他是不是想死在现场，周巡把眼睛眯起来，不答。事后顾局因为这事数落了他好一阵，周巡每次都低头听着。而在周巡受伤时出差在外的关宏峰对他的这次意外没发表任何直接意见，他只是在完成任务回支队后对没有大力阻拦伤势并未痊愈就敢跑现场并且在追捕过程中伤口差点裂开的周巡的顾局皱了皱眉，然后十分迅速地把周巡提溜到了医院。护士处理伤口时告诫周巡忍一下，酒精猛地侵咬上了伤口，周巡咬着牙，关队长立刻向他投去一个眼神，“疼？”周巡摇摇头，对关宏峰硬凑出一个笑来。
关宏峰通过没收周巡过量止疼药的方法半强迫着对方又在医院多呆了几天静养，周巡这次没再严肃抗议，队里的案子结了，清净的难得，何况这时候关老师特关心他的饮食情况，包括早上。
最后在医院的那几天，周巡猜过关宏峰是不是真有那个意思，但无奈那人干点关心自己的事脸上也不起什么波澜，可是他又——
“那也许吧，”周巡记起来赵馨诚的那一长串饶舌，终于有答复，“也许就是你说的那意思。但是我——嘿——我真不知道。”
赵馨诚拿了条糖戳周巡的腰，总结一句：“我说什么来着，暧昧害死人。”周巡什么都没再说。最后俩人站在收银台，赵馨诚伸手拿钱包时周巡才注意到对方的手腕——不错，那上面是，和他现在戴着的，一条一模一样的红绿手绳。
2
关宏峰走进音素后门的秘密基地里，把购物袋往桌上一放，便找了个地儿坐下，离谁都远，就是为了谁也不搭理，包括自动忽略掉关宏宇那句“哥我酸奶呢”的疑问。
塑料袋的声音真挺吵，关宏峰听着心烦。还好关宏宇扒拉了一小会，知道是真没酸奶就停手了。坐在关宏峰正对面的刘音知道有事不对，从袋子里拿出她拜托对方买的柠檬就转头撤了。关宏宇侧过头看他哥那一脸面色沉重，千万别是因为精神疾病，他想自己后天结婚，万一今天晚上要是真因为他的不坚持才导致他哥独立在黑夜里独自出门孤立无援而导致黑暗恐惧症复发——得，这拖来拖去的婚礼就得遥遥无期了，他还会因为这个埋怨自己一辈子，最可怕的是万一高亚楠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他转而带了关饕餮就离他而去——他才刚过上正常日子，这代价太大了他可付不起。关宏宇反复猜想他哥到底怎么了，又反复斟酌语句，想把对方的话套出来。
倒是高亚楠直白，没等关宏宇酝酿十分之一，先问了句：“关队有心事啊？”
关宏峰很轻地点了下头。关宏宇通过这个动作又用两秒入微地分析了他哥，凭着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和他对自己哥这么长时间的模仿，他能确定关宏峰这时候心情不明朗，和黑夜和恐惧症都没关系。于是他立刻凑过去，等待着他哥和自己分享自己今晚的非同一般的人生经历。结果他刚在关宏峰身边找了个地儿坐下，一声拉近距离的“哥”还没出口，那人就问他：“宏宇，你和亚楠告白的时候送的什么？”
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喝着果汁的高亚楠听到这话时差点呛着，关宏宇赶紧过去拍自己媳妇儿的背。高亚楠咳完了就开始乐，说是她先告的白，信物是啤酒罐的拉环，她扯下一个就往关宏宇无名指上套。
“关队，您这弟弟也就求婚的时候送了我个戒指，”高亚楠的语气，嗔怪中带着甜蜜，“不过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这种问题？”
关宏峰回答：“好奇。”俩字，斩钉截铁，仿佛后面就真没别的原因了一样。
高亚楠听罢，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关宏宇一听就知道他哥有事瞒着他，顺势补充一句：“问这个不是因为想关心我感情生活吧，我猜猜，是不是有人想让你采取行动了所以你想听听我的经验？”
关宏峰没回避这个问题，他勇敢地点了点头，关宏宇兴奋地一拍手，关宏峰没理他，目光仍对着正前方，不往他和高亚楠这边看。高亚楠把手机放到一边，手机没什么好看，她预感到有一场大戏即将在她身边直播。
她很敏锐，知道在他们的世界里也就一个人能让关宏峰想到这步，但她不知道今天晚上关宏峰会不会说出那个名字。
门开了，进来的刘音拿着苹果和柠檬汁，一人分了一份。也许食物的确会激发人说话的欲望，要不古人怎么强调食不语呢，关宏峰咬了口苹果，没有明确指向对象地问：“就表白的话，送戒指太早了吧？”
尚未弄清情况的刘音侧头看向高亚楠，对方和她交换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刘音点头表示明白，跟了一句：“倒也不一定，还是要看对方和你走到哪一步了。”
“对是这样，哥，你大致说一下你目前的进展，然后我给你策划一下送啥。”
关宏峰看着手上的苹果，答：“一层窗户纸。”
高亚楠挑眉，问：“确定对方也是这感觉？”
关宏峰抬头看了眼她，思考了几秒，又低下头去，说我觉得差不多，说他和这位的情分极深，按理说哪步都该走到了。
“那就送戒指，直接。”关宏宇赶紧来了一句。
“但是，”没等那三个人继续深一步提出意见评论，关宏峰突然又加一句，“万一他不喜欢？”
高亚楠说关宏峰的担心完全多余，对方会喜欢的，和他送什么没关系，是他送的就行。
关宏峰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高亚楠比了个OK的手势。关宏宇前后看看这俩人，想自己哪走神了，怎么高亚楠似乎很了解这位关宏峰的秘密恋人一样，难道说他哥好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谜面透给法医了？
关宏宇不可能缺席他哥一生中最重大的事之一。他仰头灌口柠檬汁，转头就问他哥：“不过啊哥，主意我们也给你出了，差不多也告诉我们对方是谁吧。你看你这么多年了感情世界也没个波澜，虽说有人对你有点事吧——周巡单方面爱慕你十五年呢——你要是有谁了可得通知人家一声。”
关宏宇说这话的时候特认真，惹得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的高亚楠差点笑出声，她转头看了看刘音，那人“噗嗤”一声，喝口了饮料，决定专心看戏。
关宏峰立马说：“不是。”
“嗯？”关宏宇疑惑地看他一眼，想了两秒，“哦对，不是十五年了——今年应该是——”
关宏峰紧接着又答：“我否定的不光是年份。”
高亚楠见自己丈夫先愣了一小会，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一声“我操真是啊”。大幕的谜底揭开，高亚楠复而拿起手机，刷朋友圈的时候她想关队这么些年藏的也真深，到他弟都猜的犹豫的份上，也不怪那头驴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关宏峰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朝他弟看了一眼，然后问：“所以在知道对象后，关于送什么这件事，你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吗？”
“嗨，”关宏宇玩着手上的苹果，“要是他的话——你们这么出生入死的，还是送点更实用的。”
“比如说房子，”高亚楠这时正好刷到周巡的更新，那人转发了一条公众号文章，内容是“带落地窗设计户型采光调查报告”，“你有方向了，周巡喜欢大落地窗。”
高亚楠朝关宏峰晃了眼手机，“看你朋友圈”，关宏宇凑到法医身边看了眼屏幕，对他哥点了点头。
很少使用社交网络的关宏峰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那篇文章时突然想起他和周巡几年前去一证人家走访，周巡走前对人家家的大落地窗十分流连，还和他感叹一句——这么明显的期待，他怎么没早点看出来呢。
关宏峰头一次认真地阅读着公众号文章，试图分析出周巡更喜欢哪一套，直到关宏宇又喊了句“我操”才把头抬起来。关宏峰向他投过去一眼神，关宏宇一边盯着他媳妇的手机屏幕，一边问他哥：“赵馨诚和韩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关宏峰的微信里没赵馨诚，不得不走到那对夫妇前看了眼他俩的手机，赵馨诚发了句“圣诞奇迹[/yeah]”，两张配图，一张韩彬的侧脸，一张他俩搭在一起的手。
关宏峰说，多幸福啊，点个赞吧。
3
周巡回去后转完文章就没再管手机，窝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里约我爱你，里面有个男司机和一男演员爬了个山，结局就在一起了——看到影评说敢情这俩人爬的是断背山，周巡乐了，他想生活如果是这样多好，要真有这么座山，他得扛也得扛着老关去陪他爬。
睡觉时已经是圣诞节的凌晨，早上一起来打开手机就看见赵馨诚给他发的微信，三个yeah的表情，还有一条是，“你家关队长要加我，我通过了”，周巡觉得莫名其妙，一开朋友圈才发现原因，在外地见委托人的韩彬打了个空连夜坐飞机回来陪赵馨诚这事有多惊喜他不知道，但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点赞的一堆人里看见“老关”这个名字是挺惊喜的——太他妈惊喜了。
周巡洗了个澡，试图让水把自己的思绪冲洗出条理，结果没用，把头发吹干后周巡一看表——到了上班的点。没穿毛衣，他往衬衫外套了件风衣，就往支队走。
周巡三十多年来的圣诞节的最大惊喜是在他那天快下班时来找他的，将近五点，关宏峰进他办公室，主动邀请他一会一块出去吃一顿，周巡习惯性地点头说行啊，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和关宏峰往面馆走，结果他关老师说去别处，周巡一惊。
关宏峰说：“毕竟是过节。”
周巡想关宏峰高兴就行，反正他俩出去吃饭关宏峰从来不让他掏钱。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人把他领到市中心商圈里的一家装饰的十分华美的有点像西餐厅但又不是的饭店里，里面人还不少，都成双结对的——周巡看着与前台小姐对话的关宏峰，觉得自己心里腾一下燃起小火苗。
不行，得克制，不能太激动。周巡攥了下拳。
走到关宏峰预订了的座位上坐好，周巡脱了大衣，把袖口卷起，露出一部分小臂。关宏峰朝他看一眼，周巡的小臂很漂亮，健美而有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没控制住直接把这话说出来了，总之周巡笑了，眼角弯弯的，回了一句“关老师现在才发现啊”。
“我哪都好看。”
但是说完周巡就有点后悔，万一关宏峰刚才只是出于单纯的欣赏而不是因为对他有意思才说的那句话呢，万一呢，和关宏峰相处不就得考虑一万个万一吗，还是激动了——周巡为了压制自己的尴尬，喝了口水。
但是关宏峰只看见周巡随吞咽滚动的喉结，他观察着对方，知道周巡没说错——他的脖颈也漂亮，拿水的那只手也漂亮，那一小撮落到耳边的头发也漂亮。
关宏峰差点就扔掉几十年来学会的冷静理智打算问周巡今天出门带没带身份证方便他们吃完饭直接去街对面的旅馆，但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关宏宇后来和他说的“别露的太多”，鉴于高亚楠和刘音都没有对此反驳，鉴于周巡太重要，他得一次把事做的完美——于是关宏峰的自持克制在消失不到一分钟后就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不能着急。
所以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周巡再正视关宏峰，就见那人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操，他暗骂一句。果然那顿饭吃的礼貌，他不奇怪，只有点好奇关队长这么大费周章到底什么情况，但是转念又想关宏峰能有什么情况，反正是和他无关的情况。
出去时将近七点，夜幕已经降下来，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下雪。来时是步行，往回走时路过张灯结彩的地方倒好，问题是津港不是哪都亮堂，就算过节也一样。到来时经过的那条暗的不行的小巷前时，周巡知道没路可以绕开，他侧头看了眼关宏峰。
“要不我给关宏宇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吧。”
说完周巡才想起来关宏宇明天结婚，现在没准和谁在一块玩呢。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这脑子真不太行，又说：“老关，你看你要不先去商场里坐会，我回趟队里把车开过来，然后送你回去，行吗？”
周巡觉得这办法挺好吧，结果关宏峰很果断的拒绝了他。
“啊？”周巡看了眼关宏峰，又看了眼面前那条巷子，“没事，真不麻烦，队里离这儿也不算远我很快就能过来——”
关宏峰把头转过来直视着他，说：“没那么严重了。”见周巡还挺着急，他笑了笑，“二一三结案后就好很多了。医生说只要我在黑暗里找个支撑就行。”
“什么意思？”
“在黑暗中有能接触的东西。比如说拿个拐杖或者木棍什么的，能让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东西。”
周巡迟疑了几秒。
他问：“手行吗？”
二〇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农历冬月廿七，圣诞节，雪。关宏峰牵着周巡的手，穿过了那条理论上讲他自己过也没有问题的黑暗的小巷子。巷外，街灯暖黄的光把世界照的亮堂。
4
关宏宇和高亚楠的仪式地点，关宏宇斟酌来斟酌去，最后还是由高亚楠拍板，定在了离长丰支队不远的排面还算漂亮的饭店。两位新人邀请了队里的所有人，周巡让别人先去，快元旦了，他得赶时间把队里杂七杂八的事儿理一下。
周巡出单位时已经快到中午，进饭店时仪式正进行到一半，关宏峰刚致完辞。周巡朝他比个手势，对方点点头，紧接着就走到他身边来。
婚礼现场的幻灯片放的是俩人在一起的画面，按时间排序，配乐用了Never Stop，“I will never stop choosing you babe”，关宏宇伴着背景里温暖的男声走出来，对着来见证他的幸福的人们说亚楠和我走过这么多年，从未有一天我停止爱她。
下一秒他看向高亚楠，他们对着彼此笑的不成样子，然后互相交换戒指，坚定地对对方说“我愿意”，接吻那刻，掌声盖过了歌声。周巡不自主地感叹了句真好，他不知道关宏峰听见了没有，但是他总觉得那人靠他靠的更近了。
这场简化版的西式婚礼的保留项目是抛花球，周巡本来准备去旁边桌子上拿片橙子呢，突然一球扔过来，他下意识地抱住。
高亚楠的眼光往关宏峰那里停留一下，又看着周巡，对他眨了下眼。
全场鼓起了第二次掌，带头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婚礼现场的赵馨诚，与他的男友韩彬。
关宏峰挑眉。
5
都说新年新气象，但高亚楠在周巡亲切地称呼她为“亚楠”时，着实吃了一惊。她庆幸自己刚才好歹是抓紧把那口水咽下去了。
“啥事啊？”高亚楠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问一脸真诚的周巡，“周队长过个元旦回来，性格都变了哈。”
周巡说想拜托你个事。
高亚楠说讲，虽然我不一定帮。
“是这样，”周巡撸了下头发，“这不也挺冷了，我想给老关买条围巾，就想来找你帮忙挑一条。这样，你一会下班后有事吗，没事的话就陪我去趟商场，然后晚上我请你吃饭？”
高亚楠想，这头驴啊。人家关队长都走到挑戒指买房子那步了，他还在“诶我要不给他买条围巾”这块停着——但是干嘛要买围巾啊，高亚楠说你要是想我想的那件事，送的东西是不是该更直白点。
周巡解释说围巾最实用呀，最后驴脾气上来，不管高亚楠怎么暗示，都坚持要买条围巾送给关宏峰当礼物。高亚楠一皱眉，说，好吧。法医想开了，她觉得和驴较劲实在没劲，更何况一头不久后就会和她在事实上成为一家子的驴。
商场是有不少服装店，但卖围巾的不多。高亚楠陪着周巡逛完一楼跑二楼，最后走到顶层，一层都是餐馆，俩人没忍住诱惑，先吃了顿火锅。
“二楼那家就行，”高亚楠挑着锅里的羊肉，“就一围巾，你还指望关宏峰戴出什么效果啊。”
周巡说，没法和你解释。
高亚楠递给他一个白眼。
最后还是去了二楼，换班的店员头次见到他俩，热情地问周巡买围巾呀，周巡摇头，“哦那是给女朋友买呀”，接着拿一条淡粉色的就在高亚楠脖子前比划。高亚楠赶紧挥手拒绝，示意店员看她手上的戒指，然后摇摇头说，“不是他”。
周巡对店员解释道：“我给我朋友买，男的。”
“哦那就是给男朋友买啦，”店员急忙接话，似乎也没发现话里有问题，他也没注意到男朋友仨字一出来，自己对面的这位男性顾客脸蹭一下红了，只是顾着又拿出一条灰色的，“您看这条，纯羊绒的，又柔软又御寒，正好也是新年，给您打个八折您拿走。您男朋友要是不喜欢灰色，我们这儿还有深蓝——”
“——诶呀，”店员猛地一下反应过来，“我刚才是不是把朋友说成男朋友了？”
周巡的脸还是发烫，高亚楠看了眼他，笑着说，没事，都一样。
最后周巡拎走的是那条深蓝色的，从店里出来后，高亚楠说这围巾挺好，看着就暖和，最重要的是够长，你俩可以戴一条。
6
不巧从商场回来的第二天，队里就连着被案子缠上，让人觉得之前的平和都是假象，上面给每一个可能激起风浪的都下了死命令，限定时间内破不了全脱衣服滚蛋，周巡一边应付着上面一边给底下和自己施压，到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说送围巾。期间不明情况的赵馨诚打电话问他和关宏峰怎么样，周巡随口说了句“快了”，就把电话挂了。
周巡太忙了，一工作就把这事忘了，得等手上的事告一段落他才有脑子想想自己和老关进展到哪了。虽然那人天天在他眼前晃悠，但关宏峰可是比他严肃认真多了，周巡对着那张脸除了公事公办可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大年三十的晚上长丰支队灯火通明，小汪点了外卖，周巡急急忙忙地吃了盘饺子，给家里那位老人发了句祝福就接着查证物去了。关宏峰过来一拍他的肩，在他耳边和他说新年快乐的时候周巡还有点惊。他至少平静了十秒，才又把心思集中在案子上。
折腾到初七时顾局说大家赶紧放个假吧。周巡就在局里补了个觉，趴到中午，起来吃了顿外卖。
一直到正月十四，津港总算平静下来。周巡陷在椅子里，叹了口气。关宏峰站在他的办公桌旁边，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着彼此笑起来。
“老关你有黑眼圈了。”
“你不也是。”
找小汪反复确认该解决的都差不多了后，周巡才走，没忘了嘱咐汪苗一句都收拾完了你也赶紧撤。回家连洗澡也没顾上，倒在床上就睡。真累，太累了，人一累连感情问题都不思考，满脑子只渴望睡觉——周巡想自己都累到能无意间写诗了。牛逼。
一起床就是正月十五的下午三点，周巡起来后看了看有段时间没打开的微信，赵馨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头像换成韩彬了，虽说发的全是无比正常的关心他工作和感情的慰问消息，但是看着韩彬那张脸，周巡就不太愉快，索性回了个ok的表情，敷衍了对方的二十条消息，包括最后那条“情人节啦，老周，行动吧”。
啥情人节啊，正月十五不是他妈元宵吗。周巡下床准备给自己煮几个汤圆，把微信退了看到手机桌面，上面明明白白标着二月十四号。我操，还真是。
周巡一下把汤圆忘了，走到衣柜里看了看买回来就没动过的那个袋子。他正想要不要给高亚楠打个电话问问她知不知道关宏峰今天晚上的安排，关宏峰就给他打来了。
二〇一七年二月十四日，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兼情人节，雪。关宏峰邀请周巡出去吃饭。
赵馨诚一看到那条老周发的ok就很兴奋，回了一条“加油”，周巡洗完头出来后正好看见。他回了一句行，这时候他积极向上，看韩彬都没那么不顺眼了。
“记得带身份证。”
对方又补充一句。
离开时，周巡没忘了拿袋子。
7
还是那家餐厅。约的是五点，周巡准点到，见关宏峰已经在那里等着，太好了，没戴围巾。“哟，老关，”周巡语气上挑着打招呼，“等多久了？”
“也就比你早一点。”
“行，”周巡没坐下，反倒是站在关宏峰身边，从袋子里把围巾拿出来，摘了标签，认认真真地给关宏峰往脖子上套。周巡此生第一次给别人系围巾，所幸是效果还行。
“本来想新年就送你，但不是忙，这事我也忘了。这是高法医和我共同挑选出来的，我个人觉得你戴着还行——”
周巡找旁边桌上的女士借了小镜子，让关宏峰比一下，“关老师，怎么样，还合您的意吗？”
关宏峰笑着说：“挺好。”
周巡还了镜子后又在关宏峰身边迟疑了几秒，看对方没动作，才去他对面坐下。
周巡想关宏峰是不是受过什么家训，就是吃饭时一定要礼貌。周巡啃鸡腿时偷偷看关队长，对方依旧那么平静，周巡想不会吧，他今天出来时都听赵馨诚的把身份证拿上了。但是没话找话总是最可怕，所以关宏峰不说话，周巡也沉默。
关宏峰左手插在兜里，反复摸着手里的盒子和钥匙。现在是到了时候，但他得找一个完美的时机把这两样东西分别地拿出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吃完饭又是六点多，关宏峰提议说去看个电影，周巡说行啊。楼下就是影院，应该是赶上双节碰撞，影院里人意外的多。到售票处问了一句，时间比较近的场次差不多都爆满，除了《爱乐之城》七点的点映场，正好空俩连着的位置，说好也不好，最后一排的十三十四座，最边上。
周巡问关宏峰行吗，关宏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去买个饮料，说完就走了。工作人员把打印好的票给周巡时，说了句节日快乐。
周巡嘴角一勾，回了一句：“也祝你快乐。”
他俩进去的早，厅里来的人都手牵着手，成双结对，情人节浪漫，浪漫的他们也好像那其中一对。
周巡看的意外认真，两位爱的说不上有多新意，只是City Of Stars，跳舞的情人极美。没猜到的是结局，Mia与Sebastian分开那天，就连洛城的星辰也暗淡。最后蒙太奇剪出完美的世界，但实际上依然是再见爱人。
电影院有人在小声地碎语，有人在唏嘘。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周巡把这句只有周舒桐才会念叨的话讲出来了。
8
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银白，这场从周巡下午起床就到来的雪仍然没停。今天没开车，他和关宏峰走在雪地里，想雪天里踏雪，这也算是浪漫了。
到处有恋人在冬夜里靠着彼此取暖。离主路二百多米的一条小道上倒是人迹罕至，剩一盏街灯撑着为行人送去光。他们一路无语地走到那里，周巡站在灯光下，转身看着关宏峰。
“老关，”他笑了，一双游曳着光芒的桃花眼漂亮，“你头发白啦。”
“你不也是。”
关宏峰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周巡。他看见对方冻的通红的鼻尖，“冷吧”，关宏峰把围巾摘下来，抖落掉那上面的雪，接着他分出一半，将那覆在周巡脖子上。
周巡抬头看着他，关宏峰微微低头吻了对方的额头。周巡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长久的渴望和整个如今的核心，近在咫尺。
“走吧。”关宏峰牵起周巡的手。
街灯下，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关老师，去哪啊？”
“回家。”
9
高亚楠习惯睡前刷朋友圈，十一点多，关宏宇看了眼孩子才上床躺到她身边，伸头瞅一眼高亚楠的手机，“嚯，”关小爷发表一句感叹，“我哥还真把房子买了，这行动力。”
高亚楠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关宏峰刚更新的动态，文字挺简单，只打了“新开始”三个字，有意思的是配图——大落地窗，窗前是周巡的背影。
她刷新了微信，又看到周巡分享了相依为命，分享内容算上标点也就四个字，“@关宏峰”。
10
周巡迎着正月十六的光醒来，找完身边的人就摸着手机，打开微信，第一条就是赵馨诚发来的。
“昨天晚上怎么样？”
他迷迷糊糊地回了个“好”，就被关宏峰圈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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